Denis Thériault,2011,加拿大。
一個對文字每筆每劃都要求細膩幽微之美的郵差,
你說他怎麼能夠忍受那麼多字句在自己手中秘密地被傳送呢?
於是,彷彿是理所當然的,比羅多,一個勤奮,生活卻被嫌枯燥乏味的郵差,
除了練字之外,他還有一項不可告人的休閒活動--偷看郵件。
當然,不是那種宣傳某種商品的浮濫廣告文,而是仍有一點情感溫度的私人信件。
人往往說,筆跡可以表現出一個人的個性、氣質,甚至形貌。
在比羅多的精神世界裡,那些勾勒出來的朦朧模樣,恐怕比較真實,也比較精彩吧!
不需要長期相處就得到的談心、藉由時間與空間來磨合彼此不合拍的地方、修飾過後圓潤的脾性……
於是比羅多著迷於腦海中的交會,
於是比羅多遇見了文字裡的賽格蘭娜。
可以這樣說,他愛上她了,無可就藥的。
《小郵差》中大量的書信往來內容,都是由簡單十七個字所組成的排句。
(俳句,日本古典短詩,是一種有特定格式的詩歌。
俳句的創作必須遵循兩個基本規則:
1.俳句由五、七、五三行十七個日文字母組成。
2.俳句中必定要有一個季語。所謂季語是指用以表示春、夏、秋、冬及新年的季節用語。在季語中除「夏季的驟雨」、「雪」等表現氣候的用語外,還有像「櫻花」、「蟬」等動物、植物名稱。另外,如「壓歲錢」、「陽春麵」這樣的風俗習慣也多有應用。這些「季語」通常帶著現代日本人民對於幼小時代或故鄉的一種懷念眷戀之情。
3.要注意押韻。
以上資料來自於維基百科)
越簡短的文字,越需要想像,
比羅多知道,那是彼此對事物體會的默契。
在寂寞單調的生活中,突然發現有這麼一位心靈上的知己,那是多大的喜悅啊!
而當他想起賽格蘭娜真正想要交流的對象不是自己時,又該是多大的悲切啊!
所以那天,在血泊之中,「恩索」又降臨了。
這本小說很薄,但是我讀得很慢。
因為排句的精簡,讓我每讀一封信,就要閉上眼睛,企圖去追上比羅多飛越的想像。
文字帶來的想像,從來就不僅止於內容。
這文字秀氣纖細,也許寫的人氣質也如此一般;這文字方矩公正,那人個性也許一板一眼,手還會不時托高臉上的黑框眼鏡;這文字豪邁飛舞,那人恐怕是個不拘小節的男子……
他寫到了大海,是因為他住的地方靠海嗎?還是他坐船出去吹吹海風呢?也許這封信會伴隨著一點海鹽的鹹味呢!
他寫到了白雲,是否曾和我一樣躺在草地上傻傻望天的無際?還是困坐在辦公桌前,羨慕地依靠窗口一點自由呢?
這種於筆之外的餘韻,也是一種浪漫吧!
想像,雖然是抽象的、精神上的,但兩者契合時的熱切情感,反而會比實際要龐大。
當然我不是認為比羅多跟賽格蘭娜之間的情感一定是有像我說的那般不確實,
甚至,我覺得他們的情感是很神聖的、純粹的。
也許是因為現在說到交友網站、交筆友,很多人都是帶著有色的眼光去參與;
也許是因為現在網路太過普及,就算去旅行,在通訊軟體中,還是可以藉由照片、文字、語音來製造沒離開過的假象,
讓我不願意將如今這種可說是氾濫的交際行為模式套入文學作品中。
在最後的最後,作者用「恩索」作結。
與其看作如同電影般循環的奇幻結尾,我寧願將之解釋為一種人生的輪迴。
「歷史總是不斷在重演。」這句話我們耳熟能詳,卻常常忘記所謂的歷史,就是小由自己的人生出發。
看見的那個人是自己嗎?不如說像是看到自己的從前。
是的,知道對方沒有辦法逃脫文字創造出來的美麗陷阱,於是大笑了。
就像如今也躺在血泊中的自己。
如果你問我,這是本什麼性質的小說。
我只能回答:
這是與文字戀愛的輕小說。
它其實沒有曲折離奇的劇情或驚為天人的結論,
只是用與濃情纏綿之外的書信往來告訴你:他們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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